我上過兩次一年級，不是留級的原因，后一次在縣城上學(xué)是正式入編到父親母親的身邊，開始真正意義上的上學(xué)，而之前的黃樓小學(xué)算是“游學(xué)”吧。

    因為母親在草制品廠當臨時工，繁重的工作根本無暇照顧我，于是兩歲半便被寄居在黃樓姥姥家。黃樓是一個不大的村子，我的學(xué)校坐落在村子北面，幾間堂屋是教室，門前一片空地是操場，教室門前懸掛一個缺了一角的大鈴鐺，上課了，老師就拿一個鐵棍敲幾下，學(xué)生們便前呼后擁地沖進教室，那情景像極了后來張藝謀電影《我的父親母親》中那種場面。教室里課桌是土坯制成的，稍好一點是兩摞磚上架一塊水泥板，凳子應(yīng)該是學(xué)生從各自家拿來的，而黑板則有兩塊，分別懸掛在東西墻上。學(xué)生分兩撥，一撥面朝西是二年級，面朝東的自然是一年級。上課時老師講的是啥，一點也沒記住，寫作業(yè)，特別是考試時根本不會，只是把題工工整整地抄好，就像這樣:

    1+3=

    7-3=   

    所有的題都抄寫好，只是空著等號后面的答案部分。大慶老師看我干凈、仔細的卷面，沒有批評我，只是說了一句，不會做，就不用再抄題了，這樣也沒分。當然分還是有的，是一個大大的“0”。

    在學(xué)校里我更喜歡三芳老師，三芳大概初中畢業(yè)到我們學(xué)校代課，我喜歡三芳，主要是三芳人很干凈，長得又白，性格溫和嫻靜，像個大姐姐而不像老師，她對我總是細致委婉，有事沒事我就是喜歡跟她在一起，在她那里我能找到被人關(guān)懷的溫情，也是在她那里能滿足我所不知道的好奇心情，按輩分我該喊三芳三姨，但沒喊過，三芳是老師，我第一個意義上老師。很多年之后我還不由自主地想起三芳老師，怕是她已完全把我忘記，我老是想著以后萬一真的與她相遇，我大概不會再向她提起舊時光，回憶在舊時光里重溫那個弱小的小男孩如何在她身上得到的一絲溫暖。多年后我回黃樓甚至打聽過三芳老師，她當然早已嫁人，也沒轉(zhuǎn)正成為正式老師，至今在農(nóng)村生活，按年齡推算怕是早應(yīng)該當奶奶了。

    在黃樓上學(xué)的情景一直是在迷迷糊糊中度過的，只有一件事讓我自豪，那是母親來看我時買過一只漂亮的鉛筆盒，現(xiàn)在還記得那畫面，是一群頭戴偽裝帽的解放軍在打炮，一排整齊的加農(nóng)炮噴射著火焰，整個畫面呈綠色，我非常喜歡。還有一枚橡皮，那是當時農(nóng)村很少見到的橡皮，香味很像水果糖的甜香，我甚至幾次忍不住咬了幾口看看是不是糖果，這些都成為很吸引人的資本，小朋友們對我很是羨慕，當然那個時期，我不再會被冷落，一幫同學(xué)爭相排隊聞著那塊橡皮散發(fā)的奇異香甜味道

    但這些還遠不是我的幸福時光，最幸福的時光是妹妹來了，在我寄居姥姥家的時候，母親又生了妹妹，小時的妹妹非常可愛，圓乎乎的臉蛋像個布娃娃，每次母親來黃樓都是姥姥抱著妹妹找到學(xué)校，也不吭聲，只是抱著妹妹徑直走到我的書桌前往我眼前一亮，轉(zhuǎn)身就走，我不顧的再做任何事情，把書包一拎后腳馬上跟著出去。請假！呵呵，根本不會。

    這樣的日子過了不是很久就結(jié)束了，因為我也要到縣城去上學(xué)了，在縣城的城關(guān)完小我第一次看到一個班的同學(xué)都戴著紅領(lǐng)巾，排著整齊的隊伍高喊著口號走在大街上，第一次知道我是一二班，還有一一班，一三班，一四班，但很快我就開始困惑起來，再到黃樓去，跟那些鄉(xiāng)村孩子講這些，他們會不會說我吹牛??？

（作者系山東莘縣分會副會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